发布日期:2024-09-25 02:35 点击次数:93
潇湘题材山水画兴于五代两宋时分。据《益州名画录》记录,五代后蜀画家黄筌曾创作《潇湘图》。五代南唐画家董源曾经绘有《潇湘图》,于今尚能一睹其貌。北宋时分,度支员外郎宋迪始创《潇湘八景图》,成为中国好意思术史上的经典母题。及至南宋,越来越多的画家热衷于进展潇湘山水,宫廷画家、文东说念主画家及僧东说念主画家王人参与创作,其影响远至外洋。
虚实“景”相融
意识潇湘山水画,有地舆和文化两个不同的角度。而在画中,这两个角度既是各自稀少的,又是互相和会的。
从地舆的角度来讲,“潇湘山水”顾名念念义是进展潇湘一地的风物。《潇湘八景图》中的“洞庭秋月”“潇湘夜雨”二景,看称呼即知所绘之地是潇湘。然则,还有一些作品虽名为“潇湘”,本色画的却不是潇湘地区的风物。如北宋米友仁的《潇湘奇不雅图》(图①),画家在自识中写说念:“先公居镇江四十年,作庵于城之东高岗上,以海岳定名……此卷乃庵上所见……余生平熟潇湘奇不雅,每于登临佳处,辄复写其真趣成长卷以排场。”明显,这件作品描摹的是镇江风物。画镇江,名潇湘,何也?董其昌所著《画禅室随笔》中的一段文字给出了谜底:“米元晖又作海岳庵图,谓于潇湘得画景,其次则京口诸山,与湘山差类……”正本,画家庄重潇湘风物,而目下的镇江风物让他猜测了潇湘,是以画出来仍是定名为“潇湘”。此外,南宋画僧牧溪、玉涧王人创作过《潇湘八景》,据传亦然以西湖附进风物为样本。这些作品名中都有“潇湘”二字,只因所画都是云山黧黑、烟水缥缈的近似风物。可见,“潇湘”的见地是基于某种环境共性而言的。
从文化的角度来说,“潇湘山水”旨在进展潇湘的文化意蕴。《庄子·天运》中有“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”的记录,即黄帝在潇湘洞庭奏响咸池之乐,使此处成为圣贤教授之所。三闾医生屈原曾经被充军到潇湘。两汉至两宋,降级潇湘的名东说念主更多:贾谊、王逸、江淹、王昌龄、李白、杜甫、韩愈、柳宗元、刘禹锡、范仲淹、苏轼、秦不雅……他们吟咏挥毫,将潇湘入诗入画,此地便也与落寞等情绪更加辩论邃密。然则,除此除外,潇湘更可让东说念目标心明志。就像《楚辞·渔父》中东说念主格正直、田地高远的渔父,“不凝滞于物,而能与世推移”。因此,中国文东说念主画家进展潇湘,一方面是倾慕古之圣贤,细致精神原乡;另一方面则是释定心灵,在仕隐之间寻求生命的真理。最能体现潇湘文化意蕴的作品,当数北宋苏轼的《潇湘竹石图》(图④)。该作品是典型的小景山水。画面中央的坡岸上有大小两块卧石,卧石下是几丛旁逸斜出的疏竹,竹虽被石头压住色妈妈,却奋斗进取,韧性透顶,充满生命力。纠合苏轼的东说念主生经验,此图像的寓意了然于目。画面足下,是远方的烟水云山,其态势缓慢舒展,与画面中心呈发射状的物象变成对比,标志达成超过后,归于暖和、臻于高远的情绪。苏轼笔下的潇湘,虽世俗无奇但苦心指标,成为情绪最直不雅的抒发。景,亦由此变嫌为境。
国产巨乳意境“远”营造
非论从地舆如故文化的角度试吃潇湘,对山水画创作来说都需要营造特定的意境,而其中最蹙迫的等于进展出“远”。有形的山水通过“远”的营造,联通了视觉感受和神色体验,翻开了全新的田地。当视野投向不实朦胧的远方,当然则然会引发联想,“境”则于象外生成了。因此,“远”既指推行空间,也指神色体验。
北宋画家郭熙在《林泉高致》中残酷了“高远”“久了”“平远”的“三远法”,而潇湘山水画主淌若基于“平远”来营造意境。平远意境原指《庄子》中的“无何有乡”“广莫之野”“圹埌之野”等预见。这类预见描摹出一个空旷飘渺、隔离扰攘的世界,在这个世界中,唯有“独与寰宇精神来回”的放肆。山水画的平远之境,岚霭轻笼,冲融澹荡,“指掌之间,若睨沉”,俨然漆园风神。
潇湘山水画的意境营造并不局限于“平远”,加之北宋画家韩拙残酷的“阔远”“迷远”和“幽远”,以此“四远”当作总结,才最合适。通过此“四远”,画面潸潸显晦,景物如同浮空流行之气,不雅者视野则向四方延展直至无尽。如牧溪的《潇湘八景》(图②③),就营造出典型的平、阔、迷、幽之“远”境。在此类作品中,画家摒弃了细节的刻画,文字组成的世界自成系统,使不雅者不会堕入与推行物象比附的念念维惯式。浓淡合乎的色度变化和干湿涩滑的用笔脚迹中,依稀可见烟雨氤氲的疲塌、阳光耀眼的明灭、水月互映的荫庇以及夕照远帆的飘渺。跟着物资感的弱化,画面的精神性愈发彰显。也恰是这种精神性,让画家尤其是文东说念主画家对潇湘山水羡慕有加。
画中“觅”真我
在潇湘山水画不实迷离的意境背后,亦深藏着画家寻求自我,彰显个性的创作动机。
这最初进展为作风的特立独行。两宋之际,在理学“格物致知”不雅念的深刻影响下,画图的主流作风是对神态、质感等细节细心无遗的描摹,给东说念主以易如反掌的信得过感。而创作潇湘山水,却常常不重形似。如董源的《潇湘图》(图⑤),直不雅印证了文件中对其“用笔甚草草,近视之几不类物象”的描摹。米芾、米友仁父子笔下的潇湘山水,亦个性透顶,作风瓦解。米友仁曾自题《潇湘图卷》:“余盖戏为潇湘写白云苍狗弗成名神奇之趣,非古今画家者流画也。”自在肠以为我方所画潇湘形影相随。米家父子还以酷似落茄的笔法首创“米点皴”。这种皴法以极少之象拟万物之状,与进展对象的神态质感本色上莫得形容对应关系,体现了画家天马行空的联想力。水墨渗化间,纵逸的脾气与烟云的变幻无缺调处。
其次,潇湘题材山水画也蕴含着独有的画意。彼时的主流山水画,常常讳饰着深刻的社会意涵。郭熙以至明确残酷,山水画中的预见要和社会法式匹配对应——“大山堂堂,为众山之主”“长松亭亭,为众木之表”。而潇湘山水的画意,完全不是此类的视觉写真,而是展现当然、隐逸以及欢然自得的生命现象。如米友仁的《潇湘图卷》,就是为一位不自在的失落文东说念主左达功所作。该画上另一则名为洪适的题跋,则进一步点明了画意:“米西清所作潇湘图,曲尽林阜烟波之胜,设计鸥鸟之乐,良弗成及。”真理是,米友仁笔下的潇湘山水,天宇虚碧,烟霞婉曲,“朝昏之气不同,四时之候不一”,能唤起不雅者心中那如鸥鸟般与世无争、解放无羁的生命体验。事实上,岂止米友仁,其他画家进展潇湘山水,一样传达了隔离庙堂的江湖之念念。每一件作风独有、个性彰显的潇湘山水作品,既是画家我方心中的“潇湘”,同期亦然激励、叫醒不雅者心中“潇湘”的绪论和机会。
潇湘山水画的快活,是在特定历史条款下,念念想文化、画图不雅念等身分综相助用的效果。近千年来,其以独树一帜的意境和深厚丰富的底蕴,与创作家的东说念主品、德行、生机、经验变成双向互动。那满纸的潸潸岚霭和烟水黧黑,疗愈了多数文东说念主士医生的心灵,更寄寓着他们吟啸徐行、懒散弄舟的超逸心扉。
(作家:朱剑色妈妈,系中国好意思术馆藏品搜集部主任)